羊羽筆記

「後來我覺得政治，實在太險惡，我比較適合娛樂。妳猜我發現什麼嗎？政治新聞，比娛樂新聞還要娛樂化。」《鏡子森林》裡，飾演莊愛玲的侯怡君這麼說。聽起來相當荒誕的一句話，卻道盡了我對政治新聞的所感。老實說，在媒體待得愈久，我是愈不喜歡輕易開口聊政治。

於此紀錄幾個與政治、政治新聞沾邊的小事件。

一、遠見天下之爭

不知道有沒有人記得：去年九月，《天下》發布2019年「縣市長施政滿意度」，招來許多韓國瑜支持者謾罵，認為天下用前任民調評判現任、有失公允。就在議題吵到風口浪尖之時，《遠見》卻突如其來發聲明，強調「遠見不是天下」、「此調查與遠見無關」。

聲明一發，許多鄉民見獵心喜，嘲諷韓粉連媒體都出征錯，所以逼得遠見出來澄清。不少媒體更寫「糗！韓粉出征錯對象《遠見》無奈：我們不是《天下》雜誌」。意見領袖也趁勢帶風向，踩韓粉一波。

殊不知，內情與此八竿子打不著，其實是《遠見》與《天下》的媒體界顏面之爭，壓根與韓粉不韓粉無關。當時，我第一次深刻體認到，新聞事件內圍與外圍的資訊落差有多大，以及透過新聞理解議題、選邊站有多可怕。

二、黃健庭訪問

第二次有所感，是聽打郭台銘準副手、黃健庭訪問的錄音檔。那時郭台銘參選總統的各種訊息甚囂塵上，包含郭是中國指使參選、郭找不到副手、郭退黨是參選前哨、郭被柯文哲攀關係扯後腿、……。

殊不知黃健庭這場採訪，一舉推翻外界諸多揣測。原來打郭最兇的就是中國喉舌中天、郭早已找黃擔任副手、郭退黨是受不了KMT的兩面手法、當初是郭主動找柯合作……。其中甚至談了些國民兩黨內情，再次打破我三觀。

當下忽覺，原來我們成天討論、自以為的「政治」可能不如所想；我們的所聞可能是被政治編排、剪裁的劇本。這樣資訊不對等下，我們真有能力媒體識讀嗎？或者，只是在許多激情時刻、風向吹拂下，最終淪為被擺弄的棋子？

三、某進步價值倡議團體訪問

第三次則是今年初聽聞網軍操作。當時民進黨防疫有成、如日中天，某進步價值的倡議團體卻和我們說：「作為倡議團體，我們從沒這麼沮喪過，完全沒有發言空間！你現在不但完全執政，還養一堆網軍，不讓人家批評。」那時，我還難以理解民進黨竟會私下「教訓」同樣支持進步價值的倡議團體。

對方又說道，「我們比較不能接受的是，沒誠意解決問題、私相授受。當你還有雜音的時候，我就糊弄你、應付你；應付不了，我就發動一些力量來打你。」尤其，3月中時記者在記者會上提問，最後卻慘遭撻伐、肉搜、被黨機器狠狠教訓一頓，更是最佳例證。

可怕的是，當時鮮少人檢討民進黨發動網軍帶風向、公開截圖、公審記者一事；多數人反倒槍指中時記者，其中甚至不乏同溫層友人。自己一面對政治心寒，一面對各種風向操作無能為力，我們從資訊到權力，終究只在外圍。

且在一言堂氛圍下，該團體為自保、只好日趨安靜，甚至說，「我反而懷念國民黨執政、民進黨在野。因為國民黨很好罵，然後民進黨委員又用功，那是倡議團體最美好的年代。我們在論述的過程，民眾也得到教育，這才是健康的。」

四、遠見五星縣市長

今年，《遠見》公布「縣市長施政滿意度調查」，基本上是民調各縣市民眾滿意度，最後挑出民調最高的縣市長頒獎。豈料結果一公布，隨即有側翼粉專發圖，指涉遠見排名與政府標案金額相關。儘管排名與金額明顯毫無正相關，但只要一點影射、一點加油添醋，就足以邀集眾人撻伐一個媒體。

隨後，一位自稱曾在遠見工作的作家也跳出來聲援，這還不打緊。最令我不可置信的是，某知名的房姓記者也沒查證，就隨便說句「楊索孤鳥一隻」、「臉書評論總是不畏主流權勢」，一個企業控告可憐正義作家的故事頓時成形，帶起排山倒海「同情弱勢」的留言和分享。噗，難怪過去壹周刊記者對她如此感冒。

也有許多人質疑，前花蓮縣長傅崑萁爭議多、甚至入獄，過去憑什麼在遠見民調高、還拿五星？但若切至花蓮縣民視角，他們心中的國民黨、傅崐萁，肯定有其魅力、有深耕在地，才能一再連任、長期藍天，不是嗎？如果今天花蓮縣民調給傅崐萁低分、傅卻高票連任才奇怪吧？

後來逐漸體悟，任何事碰上政治都有理說不清，政治基本上是個不講道理的場域。解釋再多、舉證再多，沒有話語權都是枉然。而外圍民眾，不知是碰上政治就蒙眼盲從，或者真被各式風向牽著走，往往輕易成為某勢力的免費網軍。但，在資訊落差、各立場聲量懸殊下，我們真的知道自己在支持什麼嗎？

而我自己的立場，大概就如鏡子森林所述，政治太險惡、比娛樂新聞還娛樂。是條我難辨真假、處理不來，也不願涉入的路線。以前不懂為何有人說「政治很髒」，政治不就該關心、參與，才能決定自己未來嗎？稍稍接近後，才聞當中腐拜惡臭，巴不得敬而遠之。